■劉國卿

燕子又飛回來的時候，春天已經 被各色花草渲染得非常美麗了。

我站在天井邊的屋檐下，看著這 些美麗的鳥兒，靈巧地從天井上飛進 飛出。一身藍黑白配色的羽毛，在陽 光下微微透出金屬的光澤，猶如剪裁 合理得體大方的禮服，再配上那尖尖 的小嘴，圓圓的小腦袋，烏黑晶亮的 小眼睛，長長的剪刀尾巴，實在是太 優雅了。

本來在我們居住的大圍屋的另 一邊也是有燕子出入的，只是他們 總是把燕子辛苦壘建的窩端了，燕 子便不再去那邊了。這是母親告訴 我的，并且還告訴我燕子是捉害蟲 的能手，蚊子蒼蠅蝗蟲等都是它們 的食物呢。

燕子們要在屋檐下做窩了。它 們銜來泥巴，干草，慢慢地堆砌，晚上 它們就站在房梁上或屋檐下的竹竿 上休息，一大清早就出去忙活了。

幾天后窩壘好了，再過段時間， 窩里竟然有小腦袋伸出來了！我看 見大燕子更忙了，一刻也不停地飛 進飛出捉蟲子喂那些嘴角黃色的小 燕子，大燕子低速掠過天井發出短 促的低鳴，小燕子們就張開嘴巴唧 唧地大叫起來，大燕子輪流捉蟲喂 孩子，忙碌的身影看得兒時的我暈 頭轉向。母親說，每只燕子一年能 捉幾十萬只害蟲哦！ 我瞪大了眼 睛，覺得有這些莊稼衛士住在家里 真是十分驕傲。

清早，母親掃地時就說這些鳥糞 都掉到飯桌上了，飯桌挪個地方吧。 我坐在對面看燕子，常常忘了吃飯， 以致母親就威脅說要把燕子趕跑了， 其實她哪里會舍得呢？

夏日的一天，陽光特別燦爛，母 親帶我去外婆家玩了一個上午，回到 家里竟看到碎了一地的燕子窩，還有 在屋梁上盤旋悲鳴的大燕子！我和 母親都驚呆了！是誰趁我們離開捅 了燕子窩呢？我和妹妹都哭了，可愛 的小燕子消失了！可憐那終日勞作， 護犢情深的大燕子！

下午的陽光還是很奪目，我經過 大圍屋的另一邊屋后時，看到了終生 難忘的一幕：五只嘴角黃黃的小燕子 被殘忍地宰殺后，它們小小的身體被 小竹枝撐開正在陽光下暴曬，那粉紅 的皮膚在陽光下如此耀眼，散發著粉 色的光芒。“別動我的燕子！我曬干 要吃的！”背后傳來一聲大吼，我就知 道是那個總是愛找麻煩的小男孩搬 來長梯子捅了燕子窩！

母親知道后，只是淡淡地說了一 句：“希望燕子們會饒恕他。”我和妹 妹搬來長梯子在燕子窩旁釘了幾排 釘子鋪上瓦片，希望燕子們還會回 來，筑更多的窩。

燕子那天晚上沒有回來。我羨 慕地看著別人家的屋檐下常有它們 美麗的身影掠過，也常常在心里默默 地告訴燕子：我想你回來，那窩不是 我捅的。可是一年又一年地過去了， 燕子還是沒有回來。

我們搬離老屋很多年了，春天來 了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兒時在我頭 頂掠過的燕子……如今，我回到老 屋，仰頭看著燕子當年壘窩的地方， 釘子瓦片還在，只是，燕子啊！你何 時回來呢？“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 燕啄新泥”，低吟著這兩句詩詞，淚水 竟模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