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那個早春，深愛我的外婆去了另一個世界。外婆走的那天很冷，我沒有送她。后來，母親說，外婆在彌留之際幾次努力地睜開眼睛張望，好像在尋找什么……其實那天我知道她要走了，我躲在被窩里偷偷地痛哭，忘了時間忘了饑餓，直到哭得累到睡著了。

許多日子都不敢想起外婆，那個眼里嘴角全是笑意的老人真的走了么？佝僂的身影再也不會出現了嗎？當我回到與外婆一起生活的地方，那個溫暖呼喚我的嗓音始終沒有響起，眼淚止不住地流，說不出心里到底有多么的難過。

外婆陪伴了我小學至中學的幾年時光，中途有一次我想搬出去住宿，幾個晚上都因為思念她而徹夜難眠，最后又返回外婆身邊與她同眠一張床。那是第一次和她分開已覺得十分憂傷，如今卻和她要相別到永遠，這徹骨的心痛折磨得我寢食難安。

記得當我遠離家鄉去外地求學時，外婆也常常問舅舅：卿怎么樣了？有沒有來信��？外婆永遠都是樂觀開朗的性格，溫柔勤勞賢惠，從未大聲呵斥過我，總是軟暖細膩地教導我。只是在想我的時候表現得似乎有點急躁和不安。

后來我工作了，91歲的外婆摔壞了腿腳，行動不便，只能終日坐在輪椅上。九十多歲了，外婆依然耳聰目明，常看電視新聞還能和舅舅討論國家領導人是哪些。外婆不識字，但是記性極好，口算速度驚人。她看不懂日歷，但她能很準確地記得周末，每逢周末，她就在陽臺上探頭張望，問舅媽：卿什么時候回來�。磕巧钋械呐瓮�總會在我大聲呼喚她時，讓她立刻感到真實和滿足。

外婆很早沒有牙齒了，我常常把花生捶成粉末裝罐子里給她慢慢吃，也常把蘋果刨成薄片讓她嘗嘗味道。每次見到外婆就忍不住要抱抱她，摟著她給她剪指甲，修腳趾甲。她甚至會告訴表哥：等阿卿來給我剪才好啊，她買的指甲鉗最好用了。有段時間我忙沒空回去，表姐說要給她剪指甲，她竟任性地要大家幫忙找到我買的指甲鉗才開始剪。冬天的時候，她獨愛使用我給她買的暖水袋，說是最暖，最好用。有一次，充電線被表姐的孩子弄到床底下找不到，外婆就念叨能不能買回一個一樣的暖水袋來�。啃液煤髞碚业搅�，又可以用了，外婆開心得像個小孩子。

外婆愛吃一種米餅，是我常買給她的，她總是念念不忘。以致后來經常告訴表哥表姐：要買一樣的餅來，其他的都沒有卿買的那種好吃……

現在想來，外婆說的每一樣小事情都是因為思念我，想見我而耍的小心思吧。所幸的是，我也很配合地去做了。

如今，面對著外婆笑意盈盈的照片，拿著同樣品牌的指甲鉗，我給孩子剪指甲，也剪了自己的指甲，真的，是挺好用。

那些時光都和所有細細碎碎的事情一起慢慢走遠了。記得《我是演說家》里王帆說過一句話：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是啊，人世間有許多陪伴的形式，親情的陪伴該是最令人安心幸福的。時光或許老了，記憶猶新的還是那些細小的往事，溫暖而美麗。

■雪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