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湘

（一）

這里一定有故事發(fā)生過。

所以半截墻不倒。

分不清哪是墻內(nèi)哪是墻外。四周分明野草蔥蔥，野花繁華，卻它身前身后凈土一方。

半截墻看似孤獨。腳下柔情的青苔蔓延，一點點長在它身上。

也不知道多少年頭了。

要長到半截墻的心上，還是差些時光。但有星星點點還是在它心上留了些許痕跡。

風來，半截墻也不阻擋。本來，該要走的怎么能留？

斑駁的不僅是它的身軀，過往的烙印也日漸衰老。

有時也在想，是不是不該留下？早隨著上頭躺下去，或碎成塵埃，一身輕松。

留著最后的一點傲骨，是念著誰？還是想守護什么？

但有些東西，歲月越是悠長，就越顯鮮活。

故人已去，流水不回。故土還在，半截墻還在。

時光都遺忘了的歲月，除了身下的青苔，還有日月可鑒。

（二）

三面半截的墻，一口搖不上水的井。

還有一口布滿鐵銹的鍋。

證實這里曾經(jīng)有過人煙。

如果回憶恍若灰白色的泥磚墻，至少還能記得土地的蒼黃。

青苔也許是從井口開始蔓延，沿著石板的縫隙，一處不漏地填滿空虛的時光。

從鐵鍋一堆土黃的銹里冒出了雜草。雨水帶著泥土，經(jīng)年累月，終于在鍋內(nèi)安了一個家。于是雜草才有安身之所。

沒有煙火，它們可以安度余生。

鐵鍋下，有一個蟻堆。螞蟻也在那里安了一個家。再不必擔心莫名葬身誰的腳下。

兩面半截墻相倚的角落，破了的水缸像破碎的過去一樣再也補不回。

（三）

這曾是一間學校的半截墻。

它看過很多紅著臉的少年們。有的是陽光燒的，有的是寒風刮的，有的是紅花映的……那些互訴衷腸的少年會來這墻下，也許有著墻做靠山，那些心里的話更能自然出口；陽光猛烈的時候他們會來這墻下，畢竟這墻前能遮陰；寒風凜冽的時候他們會在墻下，有墻的地方還是比較暖和一點的；墻下未聞花名的紅色野花不知何時就攀附著墻冒出來，好像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在那，映照著少年們，把他們的心事讀懂再悄然說與墻聽。

學校沒有了的后來，只有這半截墻和枝芽已經(jīng)伸展到半空的紅花，悠然不知歲月。聽說有老人結(jié)伴來過，白發(fā)染著紅花的笑顏，醉了那天的夕陽。卻道是：一樹黃葉道秋來，欲將舊事訴衷懷。紅花映照半截墻，唏噓少年發(fā)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