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兆妮

炙熱的陽光熾烤著大地，樹林里響起“知了知了”的聲音。我們顧不得炎熱，挎著蘿格趕路，蘿格是用竹子編制的、用來盛放東西的容器，它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一股清淡的竹子香。我們成群結隊，在小路上互相追逐，兩旁的決明子葉，不時被我們撞上，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味道，我們顧不得折那些好看的小花，對旱輋上正成熟的花生也無暇顧及，因為我們一心一意向著“小矮山”進發。

“小矮山”是本村與鄰村交界的一座山，周圍的山挺拔險峻，而它卻像個小饅頭一樣坐在中間，平時它毫不起眼，我們從不到它的坡地上砍柴、割草，路程實在太遠了。如今，它卻突然有了一種不可代替的魔力，吸引著我們心無旁騖地向它進發，因為“小矮山”上的山稔子成熟了。

“小矮山”上其他樹木都不太長，單單長出漫山遍野的山稔樹，農歷七月開始，這里便成了我們的樂園。

我們爬上幾道土坡，涉過幾道澗水，站在一座山頂上，“小矮山”便出現在我們的眼前。從群山中冒出來的泉水匯成的一條小溪，繞著“小矮山”，從東南蜿蜒向西邊而過。我們興奮地喊著：“快到了！”然后奮力向“小矮山”跑去。一股泉水的清涼，隨著空氣撲面而來，我們放下蘿格，挽起褲管衣袖，并排站在泉水上，彎腰捧起清冽的泉水，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清甜的泉水給我們的身體注入了新的能量，不知誰起了個頭：“六月六，稔子始成熟，七月七，稔子烏滴滴……九月九，稔子好釀酒……”

“小矮山”的山稔樹比別的地方矮些，但也更粗壯，結的稔子個頭大、水分足。正是山稔成熟的時候，每棵樹上都掛滿了黑紫、粉紫、淡紅、青綠色的稔子。我挑了一顆黑紫色的，放在嘴里咬一口，又拿出來看看，只見深紫色的果肉流出殷紅的果汁，里面有許多碎米狀的顆粒，中間有一根嫩玉米似的小圓柱。一股香甜，在唇齒中散開，軟綿綿的，我們來不及細細品味，便立刻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摘山稔，我們叫“撿”，為什么呢？稔樹矮，不像其他果樹要抬頭伸手或者爬上去摘果子，摘山稔子，要低頭彎腰，就像在地上撿起來，所以我們叫“撿稔子”。

蜂兒在我們的手中穿梭，小鳥在我們頭頂唱歌，白云輕輕地飄蕩，溪水嘩啦啦地流淌。我們一邊挑著黑紫色的山稔子，一邊唱著自編或從奶奶那里學來的兒歌。撿到的山稔子，有時放進蘿格里，有時放進嘴巴里，指頭染紅了，舌頭變紫了，嘴唇是黑的，牙齒是紅的。一抬頭，看到伙伴滑稽的樣子，互相指著對方，哈哈大笑，待反應過來，又不約而同地跑到溪邊，掬起泉水使勁地漱口。

陽光從樹葉的縫隙斜射到溪水里，像舞臺的鎂光燈，聚攏在流動的水面上，閃爍著滿地的金黃。我們知道太陽開始下山了，它不愿意為了我們的快樂再逗留一會兒。我們不能留戀這美麗的山林黃昏，得趕緊回家，那么長的路程，我們要馬不停蹄地趕回去，要不，半道上就會天黑。

我們挎著滿蘿格的山稔，急急忙忙地回家，心里想著的是，明天一早，把烏溜飽滿的山稔子拿到街上賣掉，獎勵自己一根冰棒，再存點零花錢。吃過午飯，再來這“小矮山”上撿稔子，直到這里的山稔子被“撿”完。然后期待明年山稔成熟。